第三章 浣衣女凌氏
清晨，朝霞把世界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橙红色的太阳站在空中笼罩着大地，云彩也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对面的河岸上浮现出一排排倒影。
此时正是寅时，现在她不是什么崔小姐，也不是什么崔王妃，只是一个低贱的浣衣婢女，自然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听是洛将军的女儿洛书晚新进了一些未洗的衣物，自是要崔曦瑶这个刚进来的浣衣女去洗得，也好熟悉熟悉环境。
崔曦瑶一大早便起来了，望着窗边如同水墨画般的景色，也只好是看了一眼，便匆匆的收拾衣物准备洗衣了。
刚到浣衣局，大丫鬟江安婉便走了出来，用目光打量了崔曦瑶一番，随即露出微笑“想必这位萧姑娘便是新来的浣衣女了，不如先适应适应我们的环境，再学好如何干活。
接着，江安婉上前走了几步，示意崔曦瑶跟上去。
崔曦瑶听话的跟了上去，随着她的步伐来到了浣衣局中心，那里几个浣衣女正在洗衣服，见到江安婉时，纷纷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看什么看？
你们记住，干好自己手中的活便是你们这些低等下人的命！
江安婉的神情霎时冷了下去，用轻蔑的目光看着那几位浣衣女。
“是……浣衣女们齐刷刷地接下话，继续专心干手中的粗活。
“凌玉宜，你过来。
江安婉挑动着手中的纤纤玉指，指向面前的少女。
只见眼前的少女身穿破旧的灰衣，还有几处水痕，身上布满灰尘和脏水，而一双杏眼却炯炯有神，黑长首的头发自然的散落下来，肤若凝脂，好像腐败烂泥里盛开出的一朵风骨傲然的玫瑰，身上的气质是那么的桀骜不驯。
只见眼前名为凌玉宜的女子眼底出现一丝丝不耐烦，却也是那一瞬间，下一秒便立马转变成温婉的模样，可还是被崔曦瑶敏锐的察觉到了。
“姓凌的，这可是萧嬷嬷膝下的女儿——萧梧桐，平时都给我注意着点。
江安婉面对凌玉宜时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真让人忍不住上前抽一巴掌，而偏偏凌玉宜却也是笑脸相待。
“还有，别以为你姐姐以前在清玑王府里当过小妾就嚣张跋扈，三年前还不是被王爷抛弃在了漫然院？
最后还因肺痨惨死府中吐血身亡。
江安婉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口语间甚至能听到一丝玩笑，眼底里满是藐视。
可凌玉宜听后却立马黑下了脸，捏紧了拳头，却还是假装无事发生，缓缓拉起崔曦瑶的手“既然江姑娘都这么说了，我必然不会再犯事，自然是会给足萧姑娘和崔姑娘的面子。
崔曦瑶微蹙了些眉头，随后江安婉看向她时，便立马露出温柔的目光“萧姑娘，这位凌浣女便是我们浣衣局干活最用功的人了，你要好好向她学。
“是，江姑娘。
凌玉宜抬手行了个礼，看见江安婉的脚步逐渐离去，才慢慢挽起崔曦瑶的手。
“萧姑娘，随我来吧。
凌玉宜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没了刚才对江安婉虚情假意的笑。
“好。
崔曦瑶轻轻拉住凌玉宜的手，随她来到了浣衣局的中心。
这里有好几个换衣女在那里洗衣服，手上沾满了冰冷的河水，被冻得起了疮子，身上被洒满了脏水，而且依旧蹲在那里继续洗衣。
凌玉宜随便挑了个破旧的木盆，再到河边灌了满满一盆的河水，微微又几滴水轻轻的摇洒了出去，溅在地面上出绽一朵朵水花。
凌玉宜将那木盆轻手轻脚的放在地面上，拿起旁边的一件紫色锦衣徒手洗了起来，冰冷的河水入骨，寒风瑟瑟，几片落叶刮落下来，掉落在木盆中的水面上。
“这河水再冷，也比不过人心凉薄。
凌玉宜苦笑一声，用目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崔曦瑶，随后说的话也变得安心，“你知道我的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我姐姐叫凌玉栀，我和她都是奴婢出身，但她因为琴艺堪称一绝，便成为了琴姬。
在六年前的一个清晨，她在表演琴艺的时候，被王爷看中，此后被封为了凌姬。
当时柳王妃还在世，王爷一心爱慕柳王妃，对我姐姐也就是玩弄罢了。
可偏偏，我姐姐却动了真情。
当时我姐姐十西岁，我十一岁，我姐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顺理成章的爱上了王爷。
在后来的两年里，王爷一首宠爱姐姐，这让原本颇为得宠的柳王妃很难堪，当然，我知道柳王妃的品行，她最就是善解人意，可当时王爷宠爱姐姐，让柳王妃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因此，柳王妃的身体日渐虚弱，在两年后的一个夜晚，因心疾离开了人世。
王爷把一切的罪过都撒在了我姐姐身上，被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可当时我姐姐己有两个月的身孕，被打完后小产，孩子没了。
王爷对她更加厌弃，将她丢弃在漫然院。
漫然院偏的过分，冬天冷的瑟瑟发抖，夏天热的喘不过气，在待了一年后，我姐姐终于受不住折磨，自杀了，年仅十七岁。
听闻那日，我姐姐弹奏着与王爷初次相见时，她弹奏的那首曲子，可碰巧那日她肺痨发作，可他不食任何药品，独自一人在雨夜中弹奏了一晚的曲子，最后因为肺痨吐血身亡，不治而死啊。
王爷觉得这件事情羞耻，便抹去了她存在过的一切，所以你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凌玉宜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留下一条长长的泪痕。
“凌姑娘，你莫要伤心，想必王栀姐姐在天之灵如果看见你这么伤心，她定也会很难过的，也不愿你为她如此悲伤。
崔曦瑶轻轻的拍了几下凌玉宜的肩膀，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倒是与她同病相怜。
眼前这位少女的命运也实在悲惨，不如趁机与她交好，和她一起复仇。
从凌玉宜的言语中就能清楚的知道，她是有多么恨清玑王江慎玄。
是啊，自古皇室无情人，这小小的清玑王府，毁了多少花季少女的一生啊？
“这位萧姑娘，我见你的眉眼也不像心机深沉的人，想必也是初入王府。
凌玉宜盯着崔曦瑶的双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话说了这么久，这衣服倒也是洗完了。
凌王宜轻轻的把那件紫色锦衣从冰冷的河水中捞出来，残留在衣服上的河水便都涌了下来，她轻轻的捏了几下，就有水分从衣服缝里流了出来。
接着，凌玉宜来到晾衣亭，把紫色锦衣轻手轻脚的晾在一根苏绣制成的绳子上，阳光柔和地倾洒下来，映在了两位少女的脸上。
“我刚才的步骤，你可都记好了？
凌王宜转眸对上崔曦瑶的视线，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撒在她身上，眼前这朵孤傲的玫瑰身上又散发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崔曦瑶轻点了一下头，来到河边，用百灵鸟般的声音问道“这王府里甚是欺软怕硬，我们二人既有缘分在此相识，不如联合起来相互维持，可好？
凌玉宜犹豫了一瞬，可看见崔曦瑶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又忍不住内心的涌动。
是啊，如果不是世俗的逼迫，她又怎么不小心有一个知心好友呢？
但这人心太过阴暗，明地里是好友，背地里是什么又说不准。
这浣衣局里的女子做的都是脏活累活，再加上江安婉的压迫，每个人每天活的都人不人鬼不鬼，都是艰难的活着。
对于她们这些浣衣女，走出这浣衣局，便是支撑她们的信念。
“若是萧姑娘真心想与我走出这浣衣局，我倒是愿意与姑娘交好。
凌玉宜心里笃定，就信这一次，就再相信人性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