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第3章 日出在线免费阅读
一路向东，李信时不时向后看一看，总感觉风声呼呼作响。
也幸好月色足够，否则这一路除了桃树依旧，可没有城里大户人家的大红灯笼照明。
树影婆娑，饶是少年已经长大，依旧是忍不住回头张望。
小镇并无城墙环绕，毕竟长安城附近，别说流寇匪徒，就算是小偷蟊贼都少有。所以名义上的东城门，就是一排栅栏，小镇许多人都觉得简陋，多次想要修建真正的城门，但都被几个大户驳回了。因为没有城墙和城门隔开，更显得桃花开时，小镇如同一座世外桃源。
李信硬着头皮来到玄都观，这里的游人早已散去，安安静静的。
当他看到玄都观大门时，面色一喜。
不算明亮的两盏灯笼下，有个头戴高冠的老道人，身材修长，须发皆白，一身青色道袍，腰间悬配一块青色玉佩，右手握着一柄雪白拂尘，斜斜靠在身上，仙风道骨，看见拾级而上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李信顿时心安几分，快步走到门前，对着老道人行了一个道门稽首。作为多年贩卖香火的包袱斋，他自然是对玄都观极为熟悉，虽然没有与对方说过话，但眼前这人正是药铺杨掌柜让他来找的人，玄都观姜老观主。
“姜老观主，小子李信，想……
姜老观主摆摆手，微笑道“小家伙，事情缘由我均已知晓，正是在此等你。
少年抬头，满脸讶异，等我？老观主果然神通广大，自己贩卖香火的包袱斋看来要更诚心些。
老观主继续道“这是她的劫数，也是你的命数，如果你今天救了她，那么未来将会有无数的因果，与你交汇，你还要救吗？
“啊？
李信有些不解，观主你在这跟我打哑迷呢，山上神仙说话都这样吗？
“观主，不知道您所说的因果是什么？
老观主一甩拂尘，“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我选择不救，会怎么样？
“她会死。
“那我呢？
“继承她的因果。
“……
“观主，如果我选择救，又会怎么样？
“她能活。
“那我呢？
“小家伙记性怎么这么差，刚刚说过。
“……
要不是知道对方也是山上修行的仙人，李信怕是就要忍不住了，生活在弹丸巷，每天都与鸡屎狗粪打交道，少年同样学习到了一种神通。
这说的，不就是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牵扯这所谓的因果，掰扯不清楚了？不会明天太阳一出来，就被什么老大神仙寻上门来一起打死吧？
等等，自己还没来，对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缘由，那也就意味着，很可能就是他在坑自己啊，甚至家里那位，就是这位丢过去的？
李信越想越不对劲，我辛辛苦苦帮你玄都观卖香火，到头来就是这么坑自己的？
看着李信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不善，老观主微笑道“小家伙，这可不是贫道坑你，首先，你家里那位受伤跟贫道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其次，是你主动将她带回家里，因果也就来了；第三，是贫道算出来你要来，贫道才在此处等你；最后，现在是你有求于贫道，求人就这么个态度吗？我可记得几年前在杨掌柜那药铺……
李信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倒也是，便出言问道“老观主，您能救她吗？
老观主眉头一挑。
李信赶紧打了个道门稽首，“是小子错了，您是山上修行的神仙老爷，别跟我一般见识。
“行了行了，贫道也不想因果缠身，见死不救，非吾所愿。
老观主从袖中取出两页纸张，轻轻一抛，两页纸张停在少年身前半空，“这是药方、煎药的法门、吃药的时辰什么的，都写在上面了，拿去抓药即可。
李信双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接住那药方，顾不上第一次看到御物悬停的“仙法，仔细浏览上面的文字，满满两页纸，最后都黔印有“姜公敕令四字。
片刻后，李信抬起头看向老观主。
老观主摆了摆手，示意客气话不用多说，多给玄都观卖些香火即可。
李信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老观主皱了皱眉，“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想要怎样？
“不是，老观主，我不认识字。李信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老观主脸一黑，“那你看得这么认真？
“我是想看看上面有没有我认得的字……
“那有吗？
“没……
看着老观主的脸色，想起来是自己有求于对方，李信赶忙说道“老观主，您跟我说一遍吧，我记性很好，应该能记住。
老观主眉头一挑，对着上面的文字都念了一遍。
少年沉吟片刻，对着那些文字读了一遍，一字不差落在老观主的耳朵里，老观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信再次打了个道门稽首，以示感谢，转身离开，却听见了老观主的喃喃自语，他不只是记性好，听力也不差。
并未停顿，假装没有听见，跑得比来时更快。
“这臭小子。老观主站在原地，笑骂道，他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对方能听见，但道法足够高，自然是能够听到人之心声的。
一甩拂尘，身影消失，道观大门随之关闭。
李信再次回到杨家药铺，有些气喘，微汗，这在平时还是少见的，着实是城外的树影婆娑，有些瘆人。
以前少年为了挣钱给母亲抓药，八岁的孩子就跟着杨掌柜上山采药，倒是学习了简单的呼吸法门，两个月后就已经能够独自背着大箩筐上山了。
敲了敲门，杨掌柜没有让少年进屋，只是从门缝接过药方，抓了药，再从门缝塞出去。
李信知道规矩，没想着进门，天气微凉，但幸好，少年的心是热的。
掌柜当然知道少年不识字，又重复了一遍药方，李信笑着回答记住了，明天过来抓药的时候会顺便把钱带过来。
李信清楚记得孔老头说过，谈生意做买卖，首先是要挣钱，尤其是做熟人的生意，可以少挣，但不能不挣，否则就是做慈善。
如果你不挣钱，当这个熟人把你当朋友时，一来二去对方便不好意思跟你做生意。而如果这个熟人不把你当朋友时，你还不挣钱甚至赔钱，呵呵，那就是自己傻。
当脚下的路重新变为黄泥土路，少年就已经到了弹丸巷巷口。
一切顺利，算算时间，从出门到回家，花去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幸好小镇不大。
房间内的饭菜依旧在那，没有动，少女也没有醒来，呼吸依旧轻微。
李信蹑手蹑脚从床底取出来一个陶罐，放在那好几年，满是灰尘，再一次翻出来，幸好，还能用。
洗干净药罐，按照药方上记录的方法，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时而文火慢煎，时而武火急煎，第一次煎药倒是不讲究时辰，第二次开始就得注意时辰了。
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除了自己长大了一些，能做的更多了一些，一切都没有改变。
直到少年端着汤药走进房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还是有改变的，躺在床上的不是自己的娘亲，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最重要的是，少女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该怎么喂药，总不能捏开嘴直接灌？
就这么办！
还好，李信毕竟是照顾过人的，轻轻吹气，把汤药吹凉，把少女微微扶起来一些，下巴自然就松了一些。
一勺一勺，直到一大碗汤药完全喂进少女嘴中。
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可比喂娘亲喝药困难多了。
把一切收拾干净，从衣柜再翻出来一套被褥，关上房门，皱着眉头在客厅打了个地铺，就将就一下，谁让自己没忍住，非要当这么个老好人呢。
月明星稀，少年酣然入梦。
眼睛一闭一睁，一晚上眨眼过去。
黎明的曙光，揭去了夜幕的青纱，吐出一抹淡淡的朝霞。
日出东方，少年少女齐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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