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世界第3章 总有一些人在消失在线免费阅读
春日午后的阳光是沐霖最喜欢的时刻。
记得很多年前，申兰还有大片的绿地和小湖泊。午饭吃饱喝足后，三五同事一起散步闲聊，沐浴着夹杂春风的阳光，好不惬意。
但是现在的沐霖，工作的办公室在地下一层，虽然有着完善的新风系统，但总是让人透不过气。每日吃完味同嚼蜡的午餐之后，为了调节一下心情，沐霖总会去研究所的最顶层看着隐隐透着蓝色的天空，游思恍惚。
“贶沐霖，今年的市民教育手册，还是你来负责带大家编撰一下。
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七十来岁的女上司，沐霖每次开会时都憋着一肚子火，进入恒久世界后出生的孩子个个都目中无人，根本不知道何为礼仪。袁明圆作为D级教研组负责人，仗着自己等级比沐霖高一级，对于百岁老人都是呼来喝去，像给小孩布置作业那样下命令。
袁明圆是恒久世界三十九年出生的，赶上了生育不受限制的末班车。说来这个年代的小孩取名也是有趣，爸爸妈妈都喜欢把自然界的万物放到孩子的名字里，什么树啊、草啊、日啊、月啊。袁明圆在就职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她父母希望她能长久沐浴这日月之辉，长得聪明圆润，能有绵长的福运。
沐霖这个一百出头的老人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适应这个时代了，她想不通的是，C等级的人难道都不学孔孟之道吗？就算袁明圆不知道，袁明圆的父母难道没学过历史吗，不知道这英法联军火烧的是啥吗？真没文化底蕴。
“袁老师，去年我们已经给E等级编过一版市民教育手册了，今年是不是直接在老版上面稍作修改就行，还是说有一些组织的新条例需要我们添加进去？百岁老人即使是憋着气，说出来的话也是礼貌又周全。
“不是，今年不编E等级的。
“袁老师，我们不是一直编的是E等级的教育内容吗？现在……不编了？
“不编了，现在要编的是D等级的市民教育手册。
“D等级不是一直由一楼的C级教研组负责吗？怎么突然D级的权限变大了，还能编自己的教育手册了……
“贶沐霖，上头的意思你那么啰嗦干嘛，干好你该干的事情就行了，权限变大对大家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就是有点……突如其来，说不上哪里怪怪的。
“这有什么怪的？我一猜就知道是因为E等级的人根本配不上我们去教育指导，更何况他们的人口正在大幅度减少，教育研究还有意义吗？
虽然沐霖是D等级人群，但是听着袁明圆这样说，始终觉得非常刺耳，但又不能直接怼回去。
“我们毕竟没有什么编撰D等级教育手册的经验，具体袁老师这边有什么参考资料提供，或者上头有什么明确的指示吗？
“参照E的来就行。袁明圆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焦躁的心情，简单直接地给出了指示。
“D等级的怎么参照E……沐霖正想接着问，袁明圆一声呵斥中止了提问。
“我说参照E就参照E，D和E有区别吗？
“明白……沐霖一脸平静，确实，在C等级的人眼中，DEF都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上头还特意强调，这次的D等级教育手册里要尤为强调禁止私自生育的问题，还有就是大力鼓励D等级人群申请死亡程序，所以手册里对于死亡的概念要好好宣扬一下。袁明圆给出了本次会议最重要的指示。
“鼓励死亡？D等级小组的工作人员都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候的沐霖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了，百岁老人的她反而有些释然了。
恒久世界30年的时候，这句话不就出现在F和G等级的手册里吗，当时的沐霖还短暂做过一段时间的F和G等级的教研统筹组长，她见过那时候的市民教育手册，甚至还向上头提出过修改建议，但是都一次次被驳回。那时候的沐霖从年龄上来说也算是“花甲老人了，但她心头还是有一股热血，以为还能像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样讲正义、求公平。
沐霖当时的坚持不懈只换来了组织将她逐步边缘化，以至于现在一百多岁的人也只是个D等级小组的组长。沐霖时常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么执拗，现在至少也是E等级的教研负责人,或者也能混上D等级的负责人，那就没袁小娃娃什么事了。
可是，即便是回到过去，她一定就会改变当时的想法吗？也许时间在高维空间里就是实体存在，无论她怎么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
“欣然，午饭后陪我去天台吹吹风吧。
“好的，贶组长。您那么多年的老习惯还是一样。
“是啊，这地下的世界不好呆，总得去高处的地方透透气。
现在能让贶沐霖在研究所感到宽慰的只有两件事情了，一是还能看到天空，二是还有欣然陪着。欣然和沐霖一样，都是恒久世界元年之前生人，不过欣然比沐霖小了二十岁。
和贶沐霖同时代的人，又能时常见到的人已经不多了。沐霖的爸爸妈妈是，欣然是，她还有一个好朋友是。剩下的那些同时代的人要么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要么因为没有评上好的等级早就自然离世了，后来工作上结交的一些伙伴们也都渐渐消失了。
研究所的地下四层从上到下分别是D等级、E等级、F等级和G等级。虽然沐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明确的告示信息，但是她知道，后来新装的电梯按钮上已经没有-4这个按钮了。这些年来，研究所的地面上层始终在扩建场所，但是只能通往地下的这四层楼电梯，人是越来越少了，午餐的大米餐食也是越来越难以下咽了。
还算庆幸的是，沐霖和欣然作为研究所老人，早在研究所改建之初就拿到了当时人手一张的户外电梯卡。虽然当时大家的身份ID也有等级，但是很少有人会把等级的高低挂在嘴边，作为打压他人的手段。拥有电梯卡的低等级人群并不多，所以研究所后来也没有刻意收回。
嚼咽完午餐后，沐霖和欣然一同乘坐户外电梯到达了五层天台。沐霖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更放松了。
五层楼的天台还有一些研究所其他等级的办公人员，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沐霖才能感受到一丝平等和自由。
“贶组长，你看下面那个绿色的是什么？欣然指着天台外面的延伸出的一块小露台。
“像是一个小册子，这年头竟然还能见到纸质版的东西。
“我们把它捡回来好不好贶组长，实在太珍贵了。欣然说完就正准备跳往小天台去取小册子。
沐霖见欣然想跳天台去捡小册子，立马拦住了她。“欣然，你多大了啊。还要跳天台？
“组长，我们这身体和小年轻有什么区别啊。何况是纸质版的哎，这小册子那么精美，里面肯定有有趣的内容。我要拿回家收藏着。欣然说罢一个跳跃稳稳当当地落在小天台上，捡起册子揣进口袋，在沐霖的帮助下，吃力地爬回了天台。好在已经快到工作时间了，天台上没什么人看见。
“欣然，你这也快百岁的人了，还像个毛小孩一样。沐霖看着依旧有朝气的欣然，心里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这可能便是沐霖能和欣然能相处那么多年的原因，在欣然身上，还拥有了那个年代人们的礼貌和风度，同时她又是那么有朝气，也那么果敢和善良。
小说《恒久世界》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